导演管虎曾评价一位流量明星称：“他跟别的这一代男孩不同，就是因为在国外生长背景经历，我觉得他特别干净，他眼睛里都是单纯。”

现在，这位“单纯的男孩”因涉嫌强奸罪，被依法拘留，吃大碗牢饭去了。

明星翻车在娱乐圈已经见怪不怪，道德和法律底线也被一遍遍被刷新。

对粉丝以及娱乐业的投资企业来说，艺人的多重面孔潜藏着将情感与资金错付的风险。

但人们永远需要偶像，资本从来不喜欢风险。一类不会塌房的新偶像，正在诞生。

这门生意吸引了阿里，腾讯、网易、爱奇艺和制作出《原神》的米哈游等公司下注，连周杰伦的杰威尔公司也曾表露兴趣。

（《原神》可莉、芭芭拉coser）

01、虚拟偶像不塌房

7月16日，一位名叫贝拉的姑娘在B站举办了生日会直播，期间热度登顶榜一，且在两个小时过后，达成10000个“舰长”的纪录。

“舰长”是B站直播间的一种身份，开通之后可以获得专属道具。开通一个月的价格一般为198元，有折扣的时候略低，为138元。也就是说，即便按照最保守的方法计算，喜欢贝拉的观众们在一个月里至少为她支出了138万元。

如果除去此前靠抽奖冲击万舰的情况，那么这就是B站实际意义的第一个万舰成就。

有意思的是，贝拉并不是“人”，而是一个虚拟形象。具体来说，贝拉是虚拟偶像组合A-SOUL的队长。

A-SOUL由字节跳动与乐华娱乐共同打造。字节跳动提供技术，乐华负责内容策划与运营。

正在复读的高中生“水母”在没复读前，几乎不会错过A-SOUL每一场直播。他偏爱团队中做什么都拉胯地“向晚大魔王”。“水母”这个名字就与向晚有关，这位虚拟小姑娘最喜欢的动物是水母，她还曾创作一首歌，叫做《水母之歌》。

不过他向市界强调，A-SOUL的粉丝都是“团推”，也就是喜欢团队中的每个人，不会只是喜欢某个人的“毒唯”。

水母以前从不追星，厌恶传统的追逐流量明星的饭圈风气。偶然发现A-SOUL后，却成为其另类粉丝群体的一员——集合于此的人，不仅很多从不追星，甚至有不少对动漫也不感兴趣。

宽泛地讲，虚拟偶像就是指通过一系列科技手段呈现出来的虚拟人物形象，动漫角色、虚拟歌姬、仿真人物等等都可以囊括其中。而A-SOUL属于最严格意义上的虚拟偶像，她们职业设定就是偶像。

（“二次元”演唱会，虚拟歌姬洛天依出场）

这不是一个新概念。

最早的虚拟偶像诞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。当时，英国创造出一位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家伙，名为MaxHeadroom。他拍电影、上电视、录广告，大出风头。

同样诞生于八十年代，日本经典动漫《超时空要塞》和《太空堡垒》中的主角林明美也被看作虚拟偶像的一位始祖。在动漫作品中，这一角色的身份是宇宙歌姬。在1984年，动画制作方以其形象制作偶像专辑进行发售，很快冲上了日本最具权威性的音乐榜单oricon的前几位。

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助推虚拟偶像产业更上层楼。2003年，日本雅马哈公司开发出电子音乐制作语音合成软件VOCALOID，在软件中输入音调、歌词，就可以合成一种模拟人类声音的歌声。

由于算法问题，当时虚拟歌姬的声音有很大的“电子味”，与人声差异很大。这被爱好者认为是VOCALOID的特性和玩点。

2007年，第二代VOCALOID产品发布，功能得到完善。用户可以在乐谱编辑器中输入乐谱，并在歌手库中选择适当的音色，这样的合成音更接近人们的正常审美。这促使了世界人气最高的虚拟歌姬“初音未来”诞生。

初音未来设定身高1米58，体重42公斤，长发双马尾，外形可爱。受益于日本同人文化创作热潮，迅速走红，商业价值持续飙升。

（初音未来）

她取得的成就，包括但不限于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，跟lady gaga合作，和斯嘉丽·约翰逊一起拍广告，给宝马做宣传。

作为人类的歌手，有音高、气息的限制。作为虚拟歌姬，初音未来可以轻松越过人类能力的限制；对真实的人类明星，我们知道他就是他，会喜欢，会仰慕，会觉得遥不可及。在虚拟偶像身上，我们可以为她创作内容，赋予内涵，“应援她们，也就是应援自己”。

国内市场上，2012年，虚拟歌姬洛天依诞生。这位和初音未来一样，都属于VOCALOID家族，不过身上有着鲜明的中国特色。发饰碧玉、腰缀中国结，名字有着“华风夏韵，洛水天依”的寓意。

目前，洛天依在国内已经有了极高人气。据《哔哩哔哩2020年营销通案》，这位虚拟歌姬粉丝超1000万。另据市场传言，洛天依直播的坑位费达到90万，比罗永等大牌主播还高。

洛天依迄今为止至少三次登上央视。其中包括2021年的春节联欢晚会。当时，洛天依与王源、月亮姐姐同台，一起表演了少儿歌舞《听我说》。

虚拟偶像这一产业正伴随Z世代消费群体的崛起而蓬勃发展。

爱奇艺的相关行业报告显示，截至2018年，中国的虚拟偶像或组合超过30个。艾媒咨询数据显示，2020年中国虚拟偶像核心市场规模为34.6亿元，预计2021年将达到62.2亿元。

（来源：爱奇艺《2019虚拟偶像观察报告》）

A-SOUL第一次公开亮相是2020年11月23日。A-SOUL由乐华娱乐策划，乐华旗下艺人包括王一博、韩庚等。在A-SOUL官方宣传片的最后，特意突出了一个亮点：永不塌房。

相比真实艺人的潜在风险，这是虚拟偶像最大的优势。你永远不必担心虚拟的小哥哥小姐姐陷入吸毒、出轨的丑闻。

水母是A-SOUL最早一批关注者。这位高中生平日里经常在百度贴吧和NGA社区游荡，偶然看到相关消息，慢慢成了粉丝。在他看来，A-SOUL很大的一个魅力点在于“真心换真心”。

水母举例，A-SOUL成员嘉然会读粉丝写给偶像的“小作文”。一位粉丝分享了自己的生活片段，比如一时上头给嘉然打了30块钱，于是晚饭的鸡胸肉少切了一半；用有限的热水洗完澡，赶紧关掉电热水器的闸。

这位虚拟小姑娘读到后绷不住情绪，转身哭了。不过很快她又撑起笑脸，叮嘱粉丝：“好好吃饭！”。

这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一次共情。“大家都是打工的”，对生活之不易有共鸣。

与虚拟歌姬的录播视频不同，A-SOUL这类虚拟偶像的直播，是由机器实时捕捉真实人物的动作，作出即时反馈。每一位偶像背后有一位扮演者，也就是“中之人”。虚拟偶像的设定由企业策划，灵魂则由中之人们赋予。因此她们与粉丝互动更贴近现实。

另外与一般真人直播不一样的是，A-SOUL不提倡打赏，也不像传统饭圈一样，有粉头收割粉丝的危险，追星体验良好。

这进一步强化了虚拟偶像的魅力。

02、腾讯、字节争相布局

喜欢A-SOUL聚集起来的人们很多早先没有追星经历，而且兴趣迥异。粉丝群体的复杂多样，也成为虚拟偶像一个加分项目。

李肖是所谓的“乐子人”，也就是以“看乐子”为目的的人。他粉A-SOUL，尤其喜欢其中的嘉然，已经有半年时间。之所以喜欢，便是因为觉得嘉然粉丝好玩。“天天小作文，整活视频太多了”。

李肖喜欢诳A-SOUL的B站评论区。如果对亚文化感兴趣，或者想检验下自己对网络中的各种梗是否熟悉，那么A-SOUL评论区就是个完美的地方。即便高强度网上冲浪，也可能看不懂粉丝们在评论区在说什么。

事实上，连偶像们自己也不完全了解那些“黑话”的具体意思。但她们可以明确的是，那些晦涩留言，可概括为一个意思：我喜欢你。

（A-SOUL成员嘉然的视频评论区。截图来自B站）

传统饭圈女粉比例一般远多于男性。如何开拓男粉市场，成为娱乐产业的重要课题。虚拟偶像便是打开这片市场的一扇门。

李肖告诉市界，A-SOUL男粉比例高。

2021年5月，广州萤火虫漫展开幕，A-SOUL举办了第一次线下活动。水母和网友相约到了现场。原本大家担心线上活跃的粉丝不会参与到线下，以至于冷场。而事实证明，他们多虑了。

150份应援物品一下子就发完。据粉丝推测，到场粉丝大概有700人。

虚拟偶像粉丝群体的热情反馈，不会被资本遗漏。

文娱消费的底层逻辑不会变，新的需求会不断涌现。而虚拟偶像正是契合当下年轻群体的一种选择。

从技术与媒介的演变来看，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，短视频的流行，都成为助推虚拟偶像产业发展的动力。

在这一背景下，传统娱乐公司和互联网大厂纷纷入局。中娱智库创始人兼首席分析师高东旭向市界指出，虚拟偶像的前景值得期待：一是应用广泛，二是永不崩塌的人设，三是IP联动价值巨大。

A-SOUL与字节跳动有关。工商信息显示，A-SOUL五位虚拟偶像的美术著作权归属者“杭州看潮信息咨询有限公司”在6月8日发生工商变动，字节跳动全资子公司北京游逸科技有限公司成为该公司的实控人。到了7月，字节跳动与阿里方面进一步入股乐华娱乐。

目前字节跳动仍在招聘虚拟偶像职位，研发、运营、产品全都涉及。

互联网产业分析师张书乐向市界表示，字节在泛娱乐领域有大量的布局，其目的就是获得更多的资源，让自己的内容生态具有更多火力支撑点。一些黑科技或前景可观的二次元，自带护城河，更值得字节投资。

作为正在快速发展的产业，虚拟偶像对大厂之外的玩家也颇具吸引力。汇集二次元爱好者B站，在这方面的特色是虚拟主播。

天风证券报告显示，在过去一年，有超过3.2万名虚拟主播在B站开播，同比增长40%。B站成为国内虚拟主播最丰富、聚集度最高的平台。分析指出，虚拟主播极富二次元特色，有助于提高B站核心用户留存。

至于其他大厂，爱奇艺曾制作虚拟偶像选秀节目《跨次元新星》，网易云音乐LOOK直播的AI虚拟偶像“乐灵”在今年6月正式出道，米哈游旗下的虚拟形象“鹿鸣”颇受好评。

（《跨次元新星》新闻发布会）

腾讯当然不会无动于衷，并且起点更高。

腾讯主要依托游戏IP进行孵化。2019年5月，源自《王者荣耀》男团计划的王者无限团发布了首支单曲《Wake Me Up》，正式面世。团内五位成员分别为：云、亮、白、信、守约，据称“觉醒于《王者荣耀》平行宇宙”。

此外，虚拟偶像也受到传统文娱公司看好。早在2017年，周杰伦、方文山、杨峻荣名下的公司杰威尔音乐就曾宣布，要与浅夏动漫推出名为“Idoling Project”的虚拟偶像项目。

03、元宇宙是更大风口

“不是我不明白，这世界变化快”。

2015年1月，微软全息眼镜HoloLens原型发布，打通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。搜狗CEO王小川当时激动评论：“微软全息眼镜HoloLens将带领人类进入新纪元”。

三年后，斯皮尔伯格导演的《头号玩家》在中国大卖，处于混乱现实世界的普通人，可以在虚拟世界成为超级英雄的设定，满足了人们的幻想。

随着技术进步，越来越多的科幻想象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。而虚实真假之间，充满机遇。

虚拟偶像产业仍在萌芽发展阶段，这里面的机会不仅仅在于可以唱歌、跳舞的虚拟人物，更广阔视角来看，虚拟偶像还关联到“元宇宙”这个更宏大有趣的概念。

所谓元宇宙，是一个与现实世界高度互通的虚拟世界。华纳证券指出，元宇宙的意义在于描绘了数字科技发展的愿景，元宇宙融合VR/AR、5G/WLAN技术、多传感器技术、AI和云产业链等，远期增量市场空间广阔。

简单来说，元宇宙相当于造出一个虚拟世界，玩家凭借虚拟身份在其中社交、娱乐，用虚拟货币进行交易，产生全新而稳定的内容生态。

今年3月，全球最大的互动社区之一，同时也是大型多人游戏创作平台Roblox在纽交所上市，成为元宇宙概念第一股。当前股价相对参考发行价上涨约70%，公司市值约438亿美元。

Roblox有着粗糙的元宇宙雏形。用户不仅可以玩平台内的游戏，还可以自制游戏上传到这一平台，参与游戏的收入分成。它的上市，带动了资本对元宇宙概念的关注。

据华安证券梳理，3月11日，中国移动沙盒平台开发商metaApp宣布完成1亿美元C轮融资，成为迄今国内元宇宙赛道最大规模的单笔融资；4月20日，游戏引擎研发商代码乾坤获字节跳动近1亿人民币战略投资；5月28日，云游戏技术服务商海马云完成2.8亿元人民币新一轮融资。

虚拟偶像可以看作元宇宙的一部分。2020年4月，美国说唱歌手TravisScott在《堡垒之夜》里举办虚拟演唱会，吸引了1230万观众，刷新了该游戏史上最多玩家同时在线的音乐Live纪录。

可预见的是，未来我们与虚拟世界的结合必然要紧密得多。

创世伙伴资本是metaApp投资方之一，同时也在虚拟人方向有投资布局。其创始人周炜指出，现在的趋势是，商业嗅觉敏感的大的品牌方，很多广告都在用虚拟人。

例子不难找，比如欧莱雅推出的全球首个品牌虚拟代言人“M姐”，屈臣氏推出的虚拟偶像代言人“屈晨曦”。

但虚拟偶像真的那么完美无缺吗？

当然也不是，虚拟偶像面临不少问题。

高东旭指出，首先，虚拟偶像技术门槛相对高，短时间难以大量打平；其次，虚拟偶像实质是内容产业，创意和创新是核心，目前同质化现象比较严重，千人一面，这种情况亟待解决；其三，高昂的成本，能否找到较好的变现方式，极大考验着虚拟偶像IP方多方面资源、资金储备。

魔珐科技曾帮助欧莱雅、科颜氏等品牌打造虚拟代言人，其创始人柴金祥也曾表示，虚拟偶像商业道路才刚刚开始，这更多地需要依赖实时和后期的虚拟内容。

而峰瑞资本副总裁陈哲指出，虚拟偶像还要面对国民化的挑战。

（虚拟主持人）

“目前虚拟主播本质上还是一个二次元核心圈的爱好，离成为真正大众化的内容品类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”B站头部的UP主粉丝超过千万，但头部虚拟UP主，比如泠鸢，目前粉丝只有300万。

年轻群体新的消费习惯和娱乐偏好，蕴藏着让小企业超过巨头的机会。B站超过爱优腾就是例子。逐渐兴起的虚拟偶像和元宇宙，也是这样的风口。它们虽然相对小众，但值得了解。

水母没有追星经历，在了解A-SOUL的过程中喜欢上了这个团体，且在后来结识了不少朋友。一些评论会提到，沉迷虚拟世界的人是为了缓解现实中的孤独感。对水母来说，这种分析不成立。

在现实生活中，这个外在条件不错的男孩生活非常充实。但粉上虚拟偶像后，让他觉得可以“成为更好的自己”。

他最喜欢的偶像向晚，是一位做事很“拉胯”的姑娘。在他眼中，虚拟偶像并不完美，但是努力且真诚。他希望可以和偶像们一起努力，“双向奔赴”，都变得更好。

这正是偶像的意义所在：对精神与情感的需求来说，重要的不是区分虚拟与现实，而是辨别真诚与虚伪。就像不必反驳“世界上没有奥特曼”，你可以永远相信光。

（文中水母、李肖为化名）

主要参考资料：《“数字未来”系列：元宇宙，未来数字绿洲入口已打开》，华安证券。

（作者丨李楠 编辑丨李曙光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