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 | 孟繁勇 编辑 | 崔世海
北京五道口,深夜22点30分,气温零下6℃。闪烁的霓虹灯下,DJ李想点燃香烟,看一眼夜店外的街道。宝马5滴滴按着喇叭,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车门开启,穿着小碎花裙,清凉着装的美女笑容满面,挎着LV包下了车。
宝马车男摁下黑色的车窗,冲着美女吹了一声口哨。他的手臂松垮的搁在车窗上,腕间一只价值15万元的江诗丹顿,密西西比鳄鱼皮表带。他听到另一声口哨,回头,三个姑娘冲着他大笑。
夜店女孩们的性感,除了没有从红色保时捷跑车打开车门的瞬间气场之外,足以吸引全场90%的目光。发型通常是大波浪,再冷的天气,羽绒服是敌人,只有能够让曼妙的身姿吸引全场目光才是最爱。精致如同明星的妆容,只会在迷离的夜店里绽放,她们,才是夜店的常客。
DJ上台前喝酒刺激神经
时针指着午夜,更多的年轻人进入夜店,空气中弥漫着噪动的荷尔蒙。DJ李想,准备上场了。为保持兴奋度,他在上场前,会和其他DJ一起喝点酒,调整情绪。一般喝350毫升的蓝带啤酒3、4瓶,或者是半杯XO,不加冰。不会太多,也不会太少,将情绪调整至微醺。
很少有一种职业,需要依靠喝酒来刺激良好的工作状态,DJ是其中为数不多的职业之一。李想总觉得,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DJ的工作,需要引领全场的气氛,天天如此,如何保持高度兴奋,成为不可忽视的挑战。
毕竟,能够让人兴奋起来的时刻并不多见,而夜店的氛围,能够让客人们体验到高度兴奋的状态,这也是夜店为何火爆的原因。DJ播放的歌曲,更新的速度没有那么快,每天听同样的节奏,重复的工作,很快便会让DJ疲惫不堪。
于是, DJ为保持兴奋的工作状态,上台表演前,总是会喝上几杯。要知道,这相对于极少数的DJ为保持兴奋度磕精神类管制药物而言,几乎是大多数DJ能够接受的方式了。
23点,超过120分贝的音乐炸响全场,夜店气氛开始逐渐嗨到顶点,一波又一波的音乐,犹如海浪冲向舞池中的人们。身为DJ,李想站在台上,台下是数百人随着劲爆的音乐节奏,跟随着他的动作,毫无顾忌的挥散爆棚的荷尔蒙。
疯狂扭动身体的客人、满地打滚的小伙、一头长发甩成鸡毛掸子的美女、人们肿胀的嗓子在放肆嘶叫、酒精的味道混杂汗水,包裹夜店所有的人,伴随着音乐节奏,震荡着他们的心脏。
李想戴着耳机,不时调整音乐,带动起全场气氛。他看着台下舞者,他们伸出双手,晃动四肢,音乐指挥着身体的律动。他知道什么样的歌曲能够让人们兴奋,他明白什么样的编曲能够让人忘记自我。高潮要来了,全场的嗨爆点掌控在李想的手中。
他笑了,切进自己编排的歌曲,属于DJ的舞台时刻来到。瞬间,人们疯狂了,他们的身体犹如被燃爆引信,火药炸开了无形的禁锢,头摇身动,仿佛被卷进了一场暴风雪,完全不能自己。
李想觉得,这就是DJ的意义所在,人们跟随DJ节奏跳舞唱歌。台下的客人们高兴了,嗨爆了,放松了,得到快乐。灯光、音响、舞台、音乐、酒精,它们是一体的。客人们喜欢,他们认为在夜店放松了自我,不再去想烦恼之事。
为说明这一点,李想举例,夜店是娱乐服务行业,让客人高兴是本份。以音乐为主,其次是酒。没有DJ,就没有音乐,他说:“要知道,想要获得喝茶乐趣的人,从来不会去夜店。”
一个小时的时间,李想掌控了夜店全场。凌晨一点,他该换班了,他所在的夜店配备4个DJ,固定的倒班时间。每隔一个小时左右,换下一个DJ。他将迪台旋纽全部复位,方便同事接下来的操作,离开舞台的一瞬间,他感觉身体的骨头被拆散了。
持续高度兴奋后的疲乏,让李想只想走到夜店外面,随便靠在哪个地方,喝一口酒放松。凌晨两点至四点,是DJ最累的时刻,那时候酒也上劲儿,人也犯困。外面吹吹风,点一根烟,然后接着回去打碟。
曾经一张迪厅门票半个月工资
上世纪90年代,北京的夜店不叫夜店,称作迪斯科舞厅。北京人口顺,简称迪厅。
1992年,美籍华人马维仁在上海创办了“JJ”迪斯科舞厅,迅速火爆全上海滩。两年之后,1994年的12月,由上海刮起的这股迪斯科舞的旋风,刮向北京新街口,那里新开了一家JJ舞厅。
1600平米的舞池,领舞的美女伴随着强劲的音乐,人潮涌动,身体挨着身体。DJ开始播放一首名为“Go West”的歌曲,人们将手臂伸出来,跟随着DJ的节奏。
音乐持续,JJ舞厅的屋顶,吊着一个类似《飞碟探索》杂志封面上的银白色圆盘,缓缓向舞池移动。人们疯狂了,兴奋的不能自己,手臂如同竹筷一样林立,上下挥舞,体味着来自欧美的奇异音乐风格。蹦迪,一时之间,成为京城最火爆的休闲方式,也使得迪厅很快成为年轻人聚集的场所。
在人均月收入不到200元的时代,JJ迪厅一张门票售价50元,到了黄牛手里翻一倍价钱卖出去,抢票的人们,多如过江之鲫。一张JJ舞厅门票,就能约一个漂亮的姑娘。
六个月收回投资成本的速度,看了使人眼热。时间不长,北京城内出现了十几家迪厅,西坝河莱特曼、车公庄外星人丶北四环边上的东方一号,和平house,舞夜快车,还有朝阳公园后来居上的滚石迪厅。
来迪厅消费的人,走在京城时尚的前沿。什么时髦的事物,一时之间,最先出现在迪厅。姑娘们来了,老外们来了,各路大哥也到了,还有京城成千上万名青年。大波浪头、紧身衣裤、进口汽车里坐得是最漂亮的姑娘。外汇卷收购、电视机洗衣机、人们跳舞的同时,还能做成一笔又一笔的生意。
很多现如今的明星大腕,都曾在迪厅厮混。迪厅火爆,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,酒精与姑娘,吸引来全北京的年轻人。打架天天发生,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意,在迪厅里开了张。混乱与刺激中,警察来了,每天晚上带走几个人的后果,形成了北京人的共识:那地方,正经人谁会去?全是地痞流氓。
2003年,那时候JJ还没有关门,迪厅分散在京城各处,工体还没有大规模的夜店扎堆开业,只是全国人民看球赛导致心里超堵的所在。“找痛快,去工体夜店”的口号,还没有代替“找不痛快,去工体看球赛”的名声。
14年前,刚大学毕业的王斌,在后海区域一家小型迪厅做DJ,不敢告诉妈妈。阻力大,那就换个方法。当时肯德基、麦当劳向社会招聘小时工,一瞬间打开了学生兼职的市场。王斌抓住机会,以在肯德基上夜班为名勤工俭学。
每天晚上8点到12点,妈妈知道的是王斌去了来自美国的洋餐厅打工,贴补学费生活费。妈妈觉得,男孩子挣钱是好事,最起码,上学不用花家里的钱了。端盘子刷碗,别人坐着我站着,别人吃着我看着,知道钱难挣,那就会珍惜。
妈妈以为王斌在受累,每月挣个仨瓜俩枣。而作为DJ的王斌,在北京市2003年平均工资为1969元的时候,他每月挣到6000元。钱拿回家,收入高,刷盘子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。妈妈想不明白,问几句,王斌说了实话:“后海做DJ。”
妈妈知道了,掘不过孩子,也就慢慢不问了,只是叮嘱他:“那里乱,你自己要当心。嘴上,心上,都得有个把门的,千万不敢乱来。”
IT高管出手大方,最受欢迎
刘强做DJ六年,五道口、工体,北京夜店集中的区域,他基本上都呆过。刚接触夜店时,他不抽烟,不喝酒,觉得在夜店里,什么都酷。抽烟,酷。喝酒,酷。着装,酷。能够参与到夜生活的人,都很酷。
初次进入北京夜店氛围的刘强,对于DJ都没有什么概念。普遍有两种印象,一是特别酷。二是认为DJ,就是站在舞台上放歌。至于说DJ的技术、分类等等,根本谈不上。也没有多少人懂,让人知道你是那一类DJ。你放音乐,我来嗨,就是DJ的全部。
刘强说:“你听我的音乐,我来引领你们来玩。你能高兴,作为DJ,我代表的就是潮流时尚,就觉得很厉害,证明了DJ的价值所在。”
外界的看法,夜店总是涉及到性、酒精与毒品。刘强不否认在夜店,很容易就会接触到上述内容,他说:“都认为夜店乱,我到现在也不觉得夜店乱。你是个什么样的人,那个环境大概齐也就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性、酒精与嗑药,被称为夜店三大诱惑。
女孩子喝多,被男孩子带走,这是首当其冲的危险。刘强亲眼所见,他说:“我不清楚他们的关系。可能见过几次面,比较熟了,就约出来喝酒,玩。女孩子喝不多,几个男孩子一劝,喝了几杯,女孩子防范心理不够,就跟男孩子走了。”
看着女孩子只是晕了,走路有点晃。男孩子搀扶着女孩子就走了,去哪里?十之八九开房去了。刘强每当看到这种情况,就觉得年轻人嘛,不认识,明知可能里面有事,就是来夜店睡姑娘。但是,不清不楚,不明不白,谁又能上去拦呢。
夜店带走的女孩子多种多样,有能拦的,也有不能拦的。夜店女孩儿们,从来不会花钱点酒。她们坐在那里,会有人主动邀请她们畅饮。谁豪气?夜店大哥,公司高管们,尤其是互联网精英,最受夜店女孩们的欢迎。
夜店女孩们喝酒,什么贵点什么。大哥专门找她们一起玩,喝酒,各种游戏。跟班小弟,纹满臂的图案,小秃瓢,瘦子,两边一站,伺候着大哥。若是西装或是休闲装,鼻子上架着一幅眼镜,一看就是中关村IT精英,更受夜店女孩们喜欢。她们知道谁最有钱。
小弟领着夜店女孩进来卡座,大哥坐在那里,拍拍软座。夜店女孩们坐在旁边。喝酒,游戏,游戏,喝酒。
大哥给条件:“我今天特别高兴,一会儿,咱们出去吃点东西,喝点酒。”
夜店女孩微笑,展露最精致的妆容。
高管们说:“你今天跟我走。”
一个LV包?还是一块表?或是最新款的手机?夜店女孩们讨价还价,高管们和姑娘聊得挺欢。
一个卡座,大哥消费3万起,高管5万不算多,精英们10万刚刚及格。万圣节那一夜,消费一单60万。若是明星去夜店,酒、姑娘、礼物,加上各种开销,上百万一单,也是稀松平常。
陪着玩,喝高兴了,夜店女孩们从明星、精英、高管、各路大哥手里,会得到价值不菲的各式礼物。带出去,没人拦。
吃点东西,大哥说:“这么晚了。你就别回去了。”
高管一看表,说:“这都快凌晨两点了,开个房,休息一会儿。”
刚刚说完,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。一抬眼,两拨人打起来了。
打架,喝酒,喝酒,打架。为女孩子,争面儿,打。你把我的酒洒了,一句对不起就完啦?没那事,打。把桌弄翻了,你丫眼睛瞎了,打。舞池人多,挤着了,打。你碰到我了,眼神一对,彼此看不顺眼,打。
架势拉开,拿片刀的,甩酒瓶子的,酒水横飞,瓶渣子碎一地。脑袋上瞬间开了瓢,姑娘们吓得花枝乱颤。一分钟后,夜店甭管男的女的,红光满面,眼神放光,照样开心万岁。
也有不打架的。喝多了,在舞池里大撒人民币。抽风的,忘形的,120分贝的音乐节奏里,躺地面上睡觉的。
喝酒打架的,安保冲上去,夜店里谁敢惹事?长眼睛吃屎的?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?站桌子拿酒瓶子乱挥的,安保揪住衣领子,一把薅下来。躺地面上打滚的,四个安保抓起四肢,一使劲儿,抬起来,直接拖出夜店。睡觉的,挪个地儿,您老继续睡,小心让人踩着,别出事就成。夜店营业区域范围内的安全,成为安保们追求的小目标。
看你神色不对,磕了药,安保直接扔出去。
K粉、冰毒、摇头丸。来夜店里玩的一些客人,为了嗨得来劲,吸食毒品的不能说没有。吸毒的人,神色不一样。溜过冰,眼瞅着和正常人不同。疯了的那种,衣服都脱了,整瓶洋酒往嘴里灌,往身上倒。遇到这种人,多数或是溜了冰,或是磕了摇头丸。
夜店的环境,DJ上班第一天,会有老师傅说清楚。第一拒绝的就是毒品。刘强有个朋友,经受不住诱惑,接触毒品,上瘾了。后悔,先是骂街,说那个朋友害了他。刘强说:“你明知道这个东西不好,为什么不坚定的拒绝。他给你毒品,你就要?”
朋友被家人送到了戒毒所,刘强去看望过一次,朋友的神情,让他恐惧毒品对一个人的侵蚀。他说:“那就不再是个人的状态,连一件东西都不如了。什么尊严,什么也没有了。”
有人给过刘强毒品,几个人都认识,在一个Party上,直接给在座的一人一颗摇头丸。递到刘强手里,说:“这个能让你嗨,你可以玩一玩。”刘强的一个朋友直接站起来,说:“他不碰这个,别给他。”
此后,刘强再也没有理过磕摇头丸的朋友。
来夜店玩的人沾毒,虽然是少数,但还是在某些夜店存在此类现象。同样的诱惑,王斌也曾遇到。王斌说:“我有爸妈,也有家庭。每个DJ其实绷得最紧的弦,来自于家人。DJ都问过自己一个问题,我要是沾了毒品,出了事,我爸妈怎么办?这根弦绷住了,你自己就会拒绝来自夜店里的诱惑。”
想了想,王斌又说:“人是个体,还是看自己,我喜欢的东西,就在夜店这个环境里,你只能去变通。拒绝一些诱惑,也算是个人的成长。”
天天熬夜吃不消,得找新出路
刘强给自己纹了身,两只手臂,脖颈均有。DJ常见的纹身图案:星星、音乐,花臂偏欧美风格。DJ属于嘻哈文化,纹身也是小众的一种文化呈现方式。两者结合起来,在夜店里看来非常普通,没有人觉得不正常。
刘强说:“DJ所属的嘻哈文化,无论你喜欢不喜欢,它确实代表一种文化,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。大家来夜店放松,嗨,DJ也是夜店文化的组成部分。真把DJ刨除,夜店没法开下去。夜店是放松、舒缓压力的场所,这就是我们DJ存在的意义之一。我觉得现在的社会,应该能够包容夜店DJ所呈现的文化特点了。”
酷、帅、刺激,姑娘们喜欢,客人们也认为只有纹了身的DJ,才叫作DJ。你要是穿个西装,打个领带,站在台上,那是公司高管冲着员工打鸡血、画大饼,讲大话,无论怎么样,肯定不是DJ。
帅酷的DJ站在台上,引领全场嗨点。拿眼一瞄,客人们的神态一目了然。喝高了,想点歌。拿着手机冲着DJ喊。吵,听不见。第一次不答理。第二次把他手推开。第三次直接找安保,安保来了,客人怂了。
点歌,这是所有DJ最恼火的事。DJ放歌是排好的,有人喊,放《whatever you like》。再流行的夜店歌曲,DJ也会特别讨厌,这是对DJ的工作不尊重。包间点歌、公司年会、私人派对,怎么点都行。但夜店是大环境,绝对不可以。
客人干不过安保,就骂DJ放歌难听。每个DJ都会一种调节夜店气氛的方法,音乐在最激烈的时候,瞬间停了,然后音乐继续走,全场的人都会嗨爆。有一次,李想做了这个动作,音乐停止的瞬间,听到台下一个人喊:“傻×,你放的歌真××难听。”
把音乐停了,下台揍他。李想转念一琢磨,工作时间,还是算了。
林林总总,总总林林,夜店DJ们都面临相似环境。
时间长了,难免疲惫。 DJ工作两年半之后,王斌觉得,再也不能干DJ了。
先是睡眠出了问题。王斌将DJ作为生存的工具,可时间长了,经常性的熬夜,每天睡三四个小时,身体垮了,不爽。工作环境,看着不喜欢的人和事,还要去强装喜欢,假,更不爽。
王斌觉得,从精神方面,不能没有DJ,它就是他的生活。但当兴趣成为了工作,挺不舒服。完全隔绝不可能,喜欢DJ就得参与,人活着,不就为了这个吗?两下思量,他决定改行。不做DJ,做什么?DJ培训,后期音乐制作,是DJ的发展趋势。
价钱合适了,有人也请王斌客串商业演出,或各种Party的DJ。一次客串公司年会DJ,王斌认识了现在的妻子。第一次登门拜访准丈母娘,问: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
王斌答:“做文化传播的。”有意识的把DJ的职业特性抹除。很难解释,解释多了,来来去去,说到夜店怎么办?没有办法,90%的人,都认为夜店复杂。
结婚后不久,丈母娘一家都知道了,姑爷的工作内容之一,是DJ培训和音乐制作。知道了,弄明白DJ培训是做什么的,丈母娘一家笑了,没有说话。
王斌说:“DJ的工作,我体验过了就可以了,但我绝对不会再回到夜店了。”
王斌退出夜店时,李想才刚刚跨进夜店的门。 六年前,19岁的李想,在北京望京地区,找到一家DJ培训场所:嘻哈街区808space培训机构,他的师傅就是王斌。
这几年,由于长期熬夜,李想睡眠质量极差。经常精神恍惚,躺在床上,有点动静就醒。动不动上火,容易感冒,身体极不舒服。李想也不想再熬夜,太伤身体。
李想的妈妈说:“你跟个幽灵一样,人都见不着面。别人睡觉,你上班。别人上班了,你回家睡觉。”
李想的爸爸问:“你干这个,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?”
李想答:“我也不想啊,那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的。”
妈妈说:“那你能不能换份工作。”
李想说:“换份工作,我暂时也没有特别喜欢的。”
妈妈说:“那你以后,可怎么办呢?”
爸爸接着话茬,说:“DJ这行,是吃青春饭的行当。干这行,身体怎么办?还有,以后怎么找女朋友?”
李想有女朋友,英语老师,朋友介绍,相处两个月了。小李想一岁,老家山西人。李想不知道,这个女朋友能够谈多久。此前,他谈过女朋友,相处很少超过3个月。
李想说:“前女友分手,原因就是合不来。作息时间都不一样,她周六日休息,恰恰是夜店最火的时候,我们DJ最忙。没法陪她,时间久了,是会有意见。”
曾经的女友提分手,也不见面。手机一响,微信提示新消息,点开一看,女友发来三个字:“分手吧。”
李想心里一抖,想了想,回了两个字:“好吧。”
没有任何解释,彼此心知肚明。
分手,比较痛苦。李想意识到,DJ工作造成的影响。他说:“我想要得到的东西,比如说,我想要有个家,那就不能做DJ。找个踏实的工作,谈个本分的女朋友,好好结婚过日子。”
王斌说:“你来我这里干吧,先当助教,再当DJ培训老师,以后过渡到音乐制作。”
李想琢磨王斌的话,想了想,认为王斌说的对。他说:“DJ做久了,都不是长久之计,不能40岁了还做DJ的工作。未来,慢慢向着音乐制作方向发展。”
每天下午2点到6点,李想会来到嘻哈街区808space培训机构做助教。当助教之外,和王斌学习搓盘。他说:“搓盘特别难,我干了快五年DJ了,搓盘的技术掌握了一些技巧,但还没有达到王斌的水平。”
下午6点钟,李想会和培训机构的同事点外卖,吃晚餐,休息片刻,去往五道口夜店上班。
开工作班前会,领舞的姐姐交给他一个U盘,告诉李想,她们要在整点时刻跳舞。音乐总监分配DJ工作时段,李想将在午夜23点上场,每隔一个小时,换一班DJ。
宝马、奥迪、保时捷、法拉利、玛沙拉蒂,豪车云集。学生、白领、美女、大哥、高管、夜店女孩儿,客人们陆续来到夜店。音乐节奏燃烧荷尔蒙,酒精、嗨歌、美女与大哥,夜店的又一个营业时间,再次上演夜间故事。
凌晨5点30分,路灯昏黄,仔细看,细腻的能够照出尘埃的光线,映衬着北京城的冬天。静、清冷,哗啦一片喧闹声,夜店里走出男男女女,一头撞进光线中的尘埃。霓虹灯的光打在额头,人们眯了眯眼,打个哈欠,有的打车离开,有的走进早点铺。
李想点了包子、馄饨,吃完喝完,走出早点铺,五道口的大街上,空无一人。李想疲惫的双腿拖着身体,像个木头一样往前走。他说:“就你一个人,车也没有,人也没有。”
此情此景,DJ李想心酸至极。他站在北京这座超级城市的街道,不知道为什么,眼泪突然就流下来……
(应受访者请求,刘强为化名。感谢北京龙佳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- 嘻哈街区808space培训机构提供采访协助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