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言:1984年的一天,在与北京中南海有一墙之隔的一个古老的四合大院里,传出了激烈的吵架声,吵架的双方是年过古稀的老哥俩。
弟弟生气的说:"你在下面开后门,打着我的旗号乱搞,谁背着我乱搞,我就撤谁的党籍"。
哥哥脸色铁青生气的一口否认,大声的发起脾气来说道:"你这个人"忘恩负义",而且对待自己的亲侄子绝情绝义,我们在下面当农民,靠的是自食其力的本事,从来没有想沾你的光,这点起码的觉悟我还是有的"。
警卫员根本不敢劝架,过了一会哥哥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。
这是怎么回事儿呢?这老兄弟二人是谁?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吵架呢?
其实人们不会想到,吵架的两人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:一个是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69岁的弟弟胡耀邦;另一个是73岁的哥哥胡耀福。
哥哥口中的"忘恩负义"是从何说起呢?让我们把时间回到几十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。
在湖南省浏阳县中和乡苍坊村的一个普通人家里,有挨肩的这么两个兄弟。
哥哥胡耀福,1911年出生;弟弟名叫胡耀邦,1915年出生,比哥哥小四岁。
胡氏一家在中和乡属于家境贫清贫。父母亲都是农民,靠务农打短工来维持全家。由于湖南省是毛主席的老家,革命工作和农民运动做的都轰轰烈烈基础也好。
在1929年11月,湖南省委先是派王首道回浏阳恢复和发展党团组织;后又派夏明翰到浏阳建立浏阳县委组织。很快,浏阳县建立了13个区委,发展党员2400余人。
胡耀邦一家都积极参加到革命当中。父母亲及哥哥姐姐都投入到革命的事业中。父亲是乡苏维埃政府的土地委员;母亲成为乡妇联主任;而胡耀邦的哥哥胡耀福早在秋收暴动时就当上了乡里"劳动童子团"团长(相当于后来解放区的儿童团团长),而那时的胡耀邦还在县城里上学。
吴耀福,1930年2月入团,5月任乡团支部书记,与一起来湖南的谭振林、毛泽民等中共早期重要领导人都很熟悉,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。
此时小四岁的胡耀邦正在浏阳一中读书。他是和表哥杨勇一起考入浏阳一中。在学校期间,胡耀邦认真学习,积极看革命的进步书籍。
在1929年12月寒假期间,经乡少共书记杨桂芝介绍,品学兼优的胡耀邦也秘密加入青年团。胡耀邦回到家乡后,很快当上了乡少年先锋队队长兼儿童团团长。仔细算下来,弟弟比哥哥小四岁但他的入团时间比哥哥还早两个月哩。
这期间,19岁的哥哥全身心投身于农民运动时,与同样投身农民运动的文家市姑娘刘清华自由恋爱了。那时的农村父母都希望儿子早点结婚,早点儿抱上大孙子。
于是在1930年9月,胡耀福和刘清华自由恋爱结婚。这在浏阳市真是破天荒的事情,一度被人们传颂的是主婚人竟然是弟弟胡耀邦。要是出在现在,胡氏哥俩肯定能成为网红上头条。
1930年10月,胡耀邦被调到区委做宣传工作。正巧这时中共湘东特委派人到浏阳挑选优秀的青年储备干部。本来,来人是听谭震林、毛泽民等人推荐,冲胡耀福而来。
但是这时胡耀福以结婚一个多月,一来家是有家室拖累;二来因为胡家长子胡耀襄早早病逝,无疑胡耀福是家里绝对的劳力顶门立户。
后来胡耀福左思右想离不开家,随后推脱并推荐了自己的弟弟胡耀邦。当组织考察后十分满意,于是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胡耀邦入选前往江西。
这样阴差阳错,胡耀邦被选中而哥哥胡耀福则留在了家中。因为哥哥参加革命早,在革命队伍中的熟人也多,但哥哥为了家庭可以说是他把这次机会让给了弟弟。
留守家乡的哥哥胡耀福被莫名其妙的卷入错案,但是作为弟弟的胡耀邦并没有时间帮助哥哥。
胡耀邦去了湘赣苏区,凭着自己的文化后来到中央苏区,以后随部队长征去陕北。而留到家乡的哥哥,却从此多灾多难命运多桀。
在1931年,国民党在浏阳县的白色恐怖特别严重,胡耀福一家没有办法只得离开家乡躲了一阵。
后正当他返回家乡时,被国民党兵抓住并被编入乡保安队。在这期间,胡耀福被逼无奈的曾经两次给向苏区进攻的白军带路。
胡耀福一直为此倍感内疚,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,他一直忠诚于革命的心没有变,后来他曾在如此白色恐怖下,冒着生命危险为红军多次送食盐,并保护苏维埃干部。
在革命陷入低潮时期,胡耀福一边回家种田,一边利用自己的手工业,搞一些裁缝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,时刻为革命而准备着。
抗战时期,浏阳县又成为国民党的国统区,在1943年,浏阳县整个县城集体被国民党统制,胡耀福虽怀着一颗忠于共产党的心,但还是被迫和别人一起集体加入国民党,这为他的悲剧埋下了伏笔。
在1948年冬天,中共地下党陈世计秘密来到了文家市组织革命武装力量。这时被压抑了很久的胡耀福的革命热情又一次被激发出来。
他于1949年初,胡耀福主动找到陈世计,由陈世计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,并担任解放军第三队大队长,接下来在迎接湖南解放的这些日子里,胡耀福亲自率队将国民党的乡保安队"全部缴获"立下头等大功。解放后,胡耀福担任支前主任和党委书记。
由于信息不发达,二十多年来,两位天各一方的兄弟生死未卜互不知情。
在1951年,胡耀福与弟弟胡耀邦终于取得了联系。于是在胡耀邦的要求下,那年春节哥哥将父母送到四川南充交给了耀邦,为的是让父母和弟弟团圆叙叙亲情,而自己返回了浏阳老家。
1952年,浏阳县土改复查实行划成份,本来胡耀福应该被定为中农,但是有人举报说他家曾经有雇工,( 其实,那是胡耀福和那个人换工),这样他一下子被定为富农。
与此同时,有人告胡耀福在白军中屠杀过革命分子(事后查无此事),又连带出胡耀福曾集体加入国民党的历史问题,总之,一下子把胡耀福草率的定位成"反革命分子"并且投到了监狱。
在那个司法程序还不健全的年代,定罪都是靠组织口头举证和举手表决,胡耀福被定为死罪,还好,后来县长在阅读案件时发现证据不足,驳回重新调查,但是这样胡耀福还是被判处了五年徒刑。
在胡耀福入狱后,很快被发现此案件存在多处疑点,无论是定罪还是在司法程序问题上存在诸多问题,法院不予采纳。后来,胡耀福服刑五个月就出狱回家,人虽然出狱了,但是他被定为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还没有摘,一直受到管制。
有人不仅要问,胡耀福为什么不找弟弟胡耀邦帮忙呢?那时候的弟弟胡耀邦正在哪里工作呢?
其实在1962年7月,胡耀邦按中央组织安排,关系留在团中央,同时正担任湖南省委书记兼湘潭地委第一书记,主持湘潭地委工作。胡耀福并没有找弟弟,他并不想靠弟弟帮助走后门,他想靠公正的司法程序还自己一个公道,所以在胡耀福奔走申请的期间,两个人也没有交集。
哥哥经过多方努力、走访,最后终于平反了,他是完全靠自己,靠党的公正的司法程序,没有走弟弟的一点后门。
1976年10月,文革结束胡耀复出。胡耀邦怀着一颗赤胆忠心,进行大无畏的大刀阔斧的改革。
哥哥胡耀福遭受的错案也平反了,但是弟弟胡耀邦没有走后门帮一点忙,完全是哥哥本人通过申诉走访,才逐步弄清真相。
1980年12月,浏阳县落实政策办公室发文,确定说1952年胡耀福定反革命分子是错误的,与以纠正将胡耀福定为起义人员合适,1981年2月浏阳县政府确定,原在土改复查中把胡耀福定为富农也是错误的,撤销了1952年的判决。
1980年3月8日,胡耀福向县领导表示,得知上级党委人民法院对我原错误定性已改正,我特别感谢。今年我虽年过七十,但我还有精力,我想再尽一点力量为国家做贡献。
考虑到胡耀福的实际情况,后来政府让他来担任浏阳县政协工作人员,每个月发给50元补贴。平反后的胡耀福心情舒畅,他马上高兴地前往北京告诉女儿和弟弟,此后,几乎年年都到北京去。
胡耀邦把改变家乡的穷困面貌,看作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。
1982年8月,哥哥胡耀福来到北京,为自己的事情都从没有开过口的哥哥对弟弟胡耀邦说:"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忙,也没有回过咱们的家乡,你不知道吧,那里还十分落后也没有通上电,乡亲们想请你给予一点关照,那可是革命老区"。
胡耀福接着说:"我已经老了,可能也活不了多少年,我们家庭困难不要紧,但是家乡现在还那么穷,还那么落后,我心里不安呀,那里的人民为革命是流过血做过贡献的,解放几十年了,他们还是很穷,我们兄弟都是喝浏阳河水长大的呀谁,应该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好,要不无法向家乡父老交代"?
在之前胡耀福曾来北京,想让弟弟给村买一些平价化肥,胡耀邦没有管让他自己解决,然而这回胡耀福说到了革命老区,一席话说的胡耀邦热泪盈眶。
胡耀邦当场说:"这个问题,我一定想办法解决,这次为了老区人民的事,我一定帮忙解决。
那时候,整个浏阳地区电力供应还很紧张。胡耀邦的关心起到了作用,1983年市里电力共拨款360万元,从长沙架起了一条通往浏阳的11万V的高压电线到革命老区,其中包括中和乡也通起了电灯。无疑胡耀邦给予了革命老区关照,但是对自己家乡亲属胡耀邦从来没有做什么,就连对他的兄长胡耀福也不例外。
哥俩的误解终于解开,高官与农民哥哥又和好如初,哥哥原谅了胡耀邦的"忘恩负义"。
弟弟对哥哥的误解,源于以下两件事。
第一件事:1984年的一天,湖南岳阳县物资局的经理胡政,他下乡正好走到中和乡苍坊村,他看到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过的很贫穷,吃穿都很差。正好他知道胡耀邦的哥哥就在这个村住,顺便他走到胡耀福的家里转转,当看到胡家的生活也是如此清贫而被深深震动了。
于是他回去以后就向岳阳的市政府的领导反映了革命老区的情况。
要知道在60年代,那时候胡耀邦就在湘潭当地委书记,这位乡干部对胡耀邦十分敬佩,领导认为胡政说的有道理,何况湖南浏阳那又是革命老区,应该在可能的范围内,对老区人民有所关照,于是就帮助苍坊村订了一些平价尿素。
第二件事就是:当胡政到胡耀福家里时看到他的儿子胡德资刚中学毕业,人很机灵但是没有合适的工作在家帮忙种地时,于是让胡耀福问他的儿子,想不想到岳阳轻化工当副经理。如果怕两地分居也可以让他的妻子到岳阳市委招待所当服务员。
胡德资听了顿时满心欢喜,正要办手续的时候,这时候那位领导的妻子正好去北京恰巧见到了胡耀邦。当在一起吃饭闲聊时,他跟胡耀邦说:"你哥哥家太困难了,我实在看着难受,我顺便给你侄子胡德资安排了工作"。
胡耀邦一听,顿时震怒,他饭也不吃了从桌前站了起来,立刻打电话找到湖南省委书记毛致用。这到好,侄子的工作本来是板上钉钉的,一下子全泡汤了,还对主事的那位领导进行了严厉的处分。
这件事刚过去没几天,正好胡耀福来到北京办事顺便去看望弟弟。刚刚一见面,胡耀邦就满脸怒气地对哥哥说:"你在下面开后门,背着我打着我的招牌乱搞"。
哥哥当时一听就蒙了。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岳阳组织安排了儿子工作的事情,被弟弟说的是一头雾水。
胡耀邦接着说:′谁这样搞?我就开除谁的党籍,就是你们也不能例外"。
他看着哥哥还不明白,还以为哥哥是故意装糊涂,胡耀邦认为肯定是哥哥走后门办的私事。
“我已经处理了那位领导,德资的工作没了,还是接着让他回家种地吧"。
胡耀福终于听明白了弟弟说的是什么事。胡耀福一口否认自己找人开后门并大叫冤枉,立马也气不打一处来说:"耀邦,你这个人就是"忘恩负义",想想你当初的工作是怎么来的,你为咱家做过什么?你在北京当书记,我在家当我的农民,我是凭我的劳动所得!我根本没有沾过你这个"皇亲国戚"的光,其实我也不想沾。现在我在家当农民日子过的不宽裕,但是有人关心我一下又怎么了?就说你的侄子胡德资,他一个中学生又有文化,难道就不能当个工人"?
胡耀福越说越生气,别看你是总书记,那我也是你的哥哥,该叫训你还得叫训你。
胡耀邦也毫不相让,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,别人家我不管,但是咱们家就不行。
警卫在外面听的很清楚,但是没有人敢去拉架,这必竟是人家的家务事。
过了一会儿,胡耀福怒气冲冲的从屋里面走出去,他去投奔自己的女儿胡素贞了。
兄弟毕竟是兄弟,而且他们都是受过党领导栽培的老革命老党员,吵架说气话也就算了,谅解就谅解了。
直到今天,侄子胡德资还是一个普通的农民,而胡德资自己的儿子,从农村当兵赴北京,服役几年期满也回家当了农民。
胡耀福说:″最放不下的事情解决了,我死也可以瞑目了"。
胡耀福晚年最放不下的一件事,就是他的党籍的问题。为此他不知走了多少路,反复的诉讼,自己要求组织重新调查。
1985年,经浏阳县委组织部调查确认,原来胡耀福被定的起义有功人员是不恰当的,应该是按建国以前的老党员对待,应该恢复他建国前的党籍,至于他的党龄应该从建国前1949年算起。
终于在1986年10月,胡耀福的党籍、党龄问题解决了,1986年10月12日,胡耀福高兴的来到了北京专程看望弟弟。他对弟弟说:“你有多久没回老家了,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了,说着掏出了他的红色党证向胡耀邦炫耀,现在我已经恢复党籍了,我又是名老党员了"。
胡耀邦说:″这件好事,怎么你现在才告诉我"。胡耀福生气地说:"我早告诉你有什么用,你又不关心我"。
"看你都的哪里话呀,我哪里顾得过来呀,等将来我退休了,我和你一起做一个平民老百姓,回老家和相亲好好在一起住上一段时间",胡耀邦说。这些话说的哥哥非常感动。
他马上叫自己的女婿,把从老家带来的腊肠、腊肉,还有腌制的狗肉等拿出来对胡耀邦说,这是你嫂子亲自做的。
胡耀邦看了一眼,他习惯性的对胡耀福的女婿徐海初说:"小徐,你看看这些东西在市场上应该值多少钱"。徐海初心想:市场的花多少钱也买不来这个呀,开始很为难,后来他转念一想,大估摸着说了一个价钱。他知道你不说,叔叔是不干的,他知道他的规矩"。这样,胡耀邦就按这个钱数给了哥哥。
这是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党性原则。
1988年11月下旬,胡耀邦到长沙休养,他吩咐自己的侄女胡书珍,转告他的爸爸来一起住几天,他在内心总感觉对不起哥哥,总想补偿一下过去的事情。
至于过去的哪些事情?我们不得而知,但是此时哥哥已经原谅了弟弟,现在他们只有亲情,珍惜老兄弟两个最后相处的时间。